有一种爱叫放手
明天父亲节了,脑海里在闪现明天的天气,阴雨还是晴朗?我晓得夏季的阳光是很勤快的,但我的心里却那么隐约的期待着一场小雨,静静的谢落在夏季的窗口,而悄然的打湿衣裳的一点儿边角就够了;父亲走了快一年了,父亲节于我,一场细雨泼墨衣襟,湿若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——欲断魂!
父亲走时年约七十六,常人是不惯于去揣测父亲的年龄的,也许是因为父亲近十多年来常年累月拄的拐杖吧。我在人海中,每每思家时,便在人群中追寻拄拐杖的老人,或者是与老父亲年纪相仿者,往往朝这些人海一瞥就成为了我对家的安定。老父亲终究是老了,若常人嘴里的那个“刘爹”,晚年的父亲最终只注册为这这两个字;而在我心里,也惯于给老父亲署名为两字“爸爸”。
回家的时候,老父亲总在家里的阶基上,拄着拐杖皱着眉头,看到儿女回来,尽量不让拄着拐杖的手脚颤抖,而每每我远远的唤一声“爸爸”,爸爸就扭过头去,故意装作没听见我的呼唤,或者有时眯着眼睛默默看着我们来时的方向,而安静的凝望着。有时我就在想,家里总有这么一个住拐杖的父亲,我的家总算有着落,有一个方向,仿佛若风筝,在外飞久了,就想握着风筝的父亲即使不用力扯风筝线,我也顺着风筝线条回家。回家真好,因为老父亲老母亲健在。老父亲在世的时候,我就常这么想。
如今老父亲不在了,不知不觉的就仿佛孩子家“躲猫猫”似的离开了家,也离开了他老人家拄了十多年的拐杖,还有离开了他平日里总是争辩而实地里心里惦记的老伴。或许一个人的生命就是如此,突然的有一天就这么消失了,人常说是去了天堂,去了另一个地方,我想那个地方应该很美,因为奈何,因为牛郎织女,还有王母娘娘的发髻上的那只玉簪,老父亲此生去了天河的世界,是否安好不拄拐杖的夏季里?是否也曾如他老人家年轻时的快乐与笑容?人,大都的时候都是要去品尝生活的另一个角度或层面的,只是我的老父亲离家的时候走的很匆忙,而忘记了家里的老太孩子们思念的眼眸与挥手。老父亲一路走好!我的心里对着父亲说,于是我望着来世的奈何的那个方向,深深的鞠了一下躬,愿我的老父亲天堂健步如飞,真如神仙仙人般洒脱自如的徜徉!
父亲年轻时,是一个很健康的人。年轻时的父亲帅气而个性急躁,虽然孤傲而气性不小的父亲,常与母亲生活中意见常相左,但父亲顾家而算是勤劳。农田干活或者队上会计工作,都任劳任怨;也不常在儿女们面前耍性子,倒是母亲常叨叨的,念的父亲个性一上来,便蹭蹭的发脾气。父亲发脾气时很“壮观”,以常人之瞪眼,扬起手掌拍在桌子上,但父亲的手掌从未落在家人的身上,当然最受伤的是木桌子,还有父亲的手掌心了;只是有一次,大弟想辍学,被父亲用木棍拍,大弟也倔,倔的不吭一声。那一次父亲最伤心,也许是他自个年轻时度过高中,因家里成分不好而“倒插门”的缘故;父亲很重视念书的,哎也是一个人自身的终身遗憾,能够在下一辈人身上实现梦想,终归是一件很开心的事。这辈子父亲开心了,让家里几个孩子都念上了书,考上了学校,这也就增高了父亲嘴里所说的“门第”。当时农村就是这样的观念,“跳出农门”终究是一件很荣耀的事,于是父亲每每望着我们的时候,总是露着有点黄的牙齿笑,笑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,但我发觉每次父亲笑的时候,父亲对母亲也极尽温柔起来。
平日父亲待母亲个性不小,总板着个脸,或许是母亲矮瘦而未念书过多吧,年轻时父亲总是发脾气,哎现在终于理解了,抑或是当年有点文墨的父亲“壮志未酬”吧?不过到老了老了的时候,父亲母亲虽意见不合便彼此抱怨,但每次父母亲住院动手术,麻药未醒的时候,父亲从手术室出来,第一句话就是,你母亲呢。母亲说,我在呢。其实母亲就站在父亲病床前,只是父亲眯着眼睛看不见。母亲当时也没有像小说里描写的将手伸给我父亲,母亲只是对父亲说,婆婆子在呢!哎而母亲呢,动手术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孩子们,你爸呢!于是我就在想人与人之间,,牵挂是什么?牵挂也许就是如父亲母亲这样常态的默然的心有彼此的方式吧?
父亲的逐渐老去,我眼里看着,心里记着。父母家搬迁七次,前两次或许是为了摆脱家里的贫困,而其后的几次都是因为小弟生病的缘故,母亲盼望好风水给小弟的疾病带来安康,于是气性不小的父亲这时与母亲站在同一个据点,为了小儿子的未来而尽力的安好其平安。每每搬迁时,父母都不通知我们几个孩子,总是安顿好后再让姐姐通知我和大弟,弄得我每次回家时总是打电话问好几次,才确定好方位。年轻时的父亲身体很好,虽然不是很高大健壮,但父亲搬家时总是倾尽力气为小弟的平安“保驾护航”。而每每我随父母迁徙之地归省时,我不禁为父母的那份真切的“可怜天下父母心”而敬畏起来。记忆里,父母亲安定在母亲如今居住的村子里。约十多年前,我有次忍不住问母亲,最近怎么不搬家了?母亲回答说,你父亲搬不动家了。哎我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,七上八下的,心里总算是为父母的消停而略略的不彷徨了。后来小弟还是七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当时老父亲已经年老犯病拄拐杖了。俗话说“白发人送黑发人”是一种隐形的剧痛,而我觉得我晚年的老父亲是失去了他人生的一双翅膀,说得直白一点,是失去了行走的安稳了;自此以后,老父亲更加闷闷不乐起来,而母亲总是抱怨父亲对小弟有时的疏忽,我理解我的老父亲,在老父亲心里无法承受的是骨肉血脉的终生离去;不然老父亲不会在小弟离去当晚,突然战战兢兢的去房间里拿小弟平日爱吃的苹果牛奶放灵堂前,而第二天当哀悼乐器想起的第一声是,而近七十的老父亲坐在隔壁房子里嚎啕大哭……那一刻,我紧拽着老父亲的手,紧紧的拽住老父亲的今生!
自此后,父亲老的更孤独沧桑了,犹如一棵老树,被生活的风雪剥落得只余下摇摇欲坠的生机,老父亲倔着性子更加沉默寡语了。有时候尽管拄着双拐也无法平衡自己的脚步,依然在我们吃饭或者往返家的时候,穿戴得较往日里齐整的,迎送着心里的牵挂。我晓得晚年的老父亲心里惦念的根基最深的是儿女们,常年的病魔已将我父亲打磨成一个风浊残年的老者,我的心里很怜惜父亲,同时也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依靠,于是老年的父亲渐渐的在我的面前仿佛若一个孩子,每每在我端着木凳子晒太阳的时候,父亲就默默的拄拐杖来坐在我身旁,而当母亲和姐笑父亲的举动时,老父亲就拿“白眼”示威给母亲他们。我任凭我的老父亲依着我坐在阳光处,静默的共享着亲人的相依!父亲在村子里很少与人说话,母亲总说父亲个性不佳,不大爱理人,而也许父亲的心里有着他这一生的痛吧,孤傲而不大合群的刘爹,有些时日里还是与村子里的人渐渐的融洽起来,遇到路过家门前的邻居也尝试着去笑着打招呼,而邻居一句“刘爹”也乐的父亲直笑,也许父亲活了这么大半个辈子,终于放下了,放下了生命里一些无法割舍的遗憾与孤独;人群总是温暖的,于是我为父亲感到骄傲。而亲戚来了就不同了,父亲笑的很爽朗,譬如大伯,叔叔或是姑爷来了,父亲还兴致勃勃的与他们拉家常,或者是听戏曲,有时候还讨论父亲年代所流行的歌手与歌曲呢。也许吧,当命运相伴了一些岁月后,岁月就轻松起来了,于是生命也随之轻盈了。
夜色渐渐的晚了,我的心里在想念之后,怀念起来。怀念父亲今生给以我生命,日子与年华的那一场梦。我是有家的,有父母健在的家,有父亲母亲的家的远方。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,我想对父亲说,我这一生的寸草心,尚未来得及报得三春晖,您就这么静悄悄的走了;我尚未来得及在您风雨兼程的人生里,为您架起彩虹的轻舟,您就这么去了,您是否此刻已在天堂的春山孤帆里,安康长眠?
有一种爱叫放手!爸,父亲节了,您的红儿想您了!今生放手您了!一杯端午前的清酒,酌天涯!愿今夜您长眠的一抔黄土,月如钩!